05

大海归房多多衣锦还国，庆祝是必须的。

晚餐在蜀悦订了位子。虽然沉浸在美加地区数年，但是她没有背叛她的爱国胃。特别是没有背叛她的爱蜀国胃。

她穿了一条抹胸连衣裙，弄了一头大波浪卷，浓妆艳抹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把我吓了一大跳。

她又进化了一点，割了双眼皮不在话下，看起来也适当地开了一点眼角，然后把眉角的一颗痣点掉了，垫了一点山根，丰满了一点鼻头，削骨垫下巴，从脸颊的丰满成都看至少打了好几个疗程的苹果肌玻尿酸。从以前的大饼脸彻底进化成了现在流行的蛇精脸。

如果不是一直保持着不时视频通话的习惯，我绝对认不出她。估计她妈都认不出她。

“你这脸蛋能碰么？”我想起网络上的一个视频，哭歪鼻子的故事。

“我这些都是已经康复了的。”她骄傲地昂了下胸，看样子也是花费不菲的新式隆法。

“如果哪天重新流行圆脸，你怎么办？”我不怀好意地逗她。

“那我就把这里面的假体取出来呗。你试试？”她自如地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我还是不要了，怕给你捏歪了，索赔。”我说的是实话。

在餐厅优美的环境音乐陪伴下，我们愉快地解决掉了面前的几份川蜀菜肴，除了那份口味清奇的凉拌苦瓜。然后，一边喝鲜榨雪梨汁，一边聊八卦。

最后，她从皮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紫色小盒子，系了银灰色的蕾丝缎带，很少女的样子。

“喏，补给你的生日礼物。看看喜不喜欢。”她把盒子塞到我的手上。

“谢谢。哈哈。”我欣然接受。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弗兰克帮我选的，我觉得跟你还挺配的。”

我顺从地拆开礼物包装，打开盒子，是一条精致的分子项链，项链坠部分是一个化学分子式。我一向是理科学渣，读不懂这其中的语言。

“什么含义？”

“吲哚衍生物的化学分子式。很有趣吧？”

我领悟能力有限，有点领悟不到这其中的有趣程度。“你用普通话介绍一下。”

“就是血清素，5-羟色胺的分子式，世界上一切引起快乐的人、事、物都是通过神经递质进行作用的。多巴胺给人的是暂时的迷恋和热情，5-羟色胺给人的是安定的幸福。”她僵硬地微笑着解释给我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就像很多年前给我解释化学作业时的样子，谆谆善诱。

“不是很明白。”诚实是我最大的优点。

“你只需要记住，我要你幸福就行啦。”她愉快地说着。

“幸福？谈何容易啊！”我哀叹道。孤家寡人对幸福的含义一旦有了明确的理解，就会知道自己距离幸福非常遥远。

“另外，5-羟色胺可以减少患者对酒精的依赖。也可以适当地减少你对西洋参片的迷恋。”她正说着，烟草依赖犯了，动作熟练地随手点上一支烟。才抽了两口，就引来了服务生，礼貌地制止了她。

“我才没有迷恋西洋参片呢！我那是适度保健。”

“你拉倒吧，保健品都是唬人的。”

我们果断买了单，走进摇荡的春风里。

“你的奥斯古和弗兰克不管管你这个吸烟的恶习吗？”我看着她吐出一个个烟圈儿问。

“他们爷们的烟瘾比我还大呢。”她解释道。

“何以见得？”

“他们俩平时抽古巴雪茄。”

“话说你最后选了哪位先生？”

“出产年份比较久的那位，哈哈。”她欢脱地抽着烟，笑靥如花。

“就这么从女朋友进化成了后妈，角色变换有点混乱啊？”

“他们思想比较开放，什么都能够理解。我们，是因为真爱。”

“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我调整好时差就去上班吧。我还是比较喜欢被包养的感觉。”

“女生还是要靠自己。”我义正言辞地说。

“哈哈，我逗你玩儿呢！我会靠自己的。”

“那你有信心经营好一段跨洋远距离异地恋吗？”我并不是女权主义者，更加关心的还是女子之间小情小爱的事。

“并没有信心啊……”她摆出一张颓丧的脸，跟那些水光肌非常不搭配，因此显得表情异样。

“那你怎么办？”

“所以我就买了两张头等舱机票啊。”她一把揽过我的肩头。“我和弗兰克一起回来的。我养他。”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捕捉到的信息。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该怎么确认。

“还真信啊？你真是天真过分啊。他买了一个小咖啡馆。下个月就弄好了，到时候请你去玩儿。”

“咖啡馆？什么咖啡馆？”

“他在美国也是做咖啡生意的嘛，就做回老本行了。就中央公园旁边那个，可能会改个名字吧，还没定，到时候再说吧。”

“说实话，你们为什么回来？现在的人都是纷纷想办法出去呢……”

“我要对我的爱国胃负责啊。美国没有很棒的川菜馆。我之前看那套著名美食纪录片的时候，几乎是哭着看完的。”

“你不是一个人。据说很多留学生都是哭着看完的。”

“所以特别感谢陶华碧女士。”换她严肃脸。这种没有表情的扑克脸才是她的脸部肌肉现在能够驾驭的动作。

“谁啊？美国厨子？”

“老干妈。”

我们两个人，一个对酒精轻度依赖，一个对烟草重度依赖，都不算是健康人类。我们在街心广场道别，看到一群离退休大妈在愉快地舞蹈着，健康舞步令人眼花缭乱。似乎全国上下的广场都被大妈占领了，舞，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