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细节决定的事情

怎样才算了解一个人呢？余玄有自己的定义，当你对自己生活细节分化得格外细致，若你在别人身上看到做一件事情时，有一些不常见的用心小细节与自己相同，就基本可以判断两个人大体的风格也不会出入多少。

就比如洗苹果，余玄洗完苹果之后，会把苹果尾部的残存花蕊用指头抠掉，这样子再看到苹果的时候，就知道它是被洗过的了。余玄不知道有多少人是这样的，香蕉从哪一端开始剥皮都是很平常的，正反没什么区别。洗苹果就不一样，如果有人也这样洗，一定是对界限感有悟性的人，至少，是同一个洗苹果星球的人。白颗就是这样的，在加班的夜晚，递给余玄一只苹果。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一句“已经洗过的”飘落到她的工位上。她习惯性地摸一摸苹果的屁股，光滑洁净，没有任何凸起杂质。余玄感觉自己就像看到交上满分答卷的老师，无比舒畅。

隔壁工位上的席燕瞥了一眼，变形地怪叫起来，哎呀，我也没吃晚饭的呢，苹果我也要。白颗嘿嘿一笑说，不好意思啊席姐，最后一个了，我给你订外卖吧。席燕泄气说，算了不要了，我晚上不吃饭，要减肥。

弄完到十一点余玄才往家走，走到地铁站门口，已经没有车了。白颗用Uber叫了个车，说，我送你回去。余玄还在犹豫，他说，我送完你就回来。两个人站在地铁站入口等，不关心任何一个路过的行人。榕树垂下来长长的气生根，软软戳着白颗的头发，让她也很想摸一摸。

这是白颗第二次去余玄的家。上次过来拍照是举办艺术论坛前的那个周末，管青也不在，白颗很拘谨，坐在客厅逗猫来缓解初来乍到的陌生氛围。余玄的猫是来东城之后养的，也是缘分，就是下雨天在楼下捡到的流浪猫，原本脏兮兮的，洗过之后又吃了几顿正经猫粮，就振作不少，这样养了半年多，就愈发美妙机灵起来。以前跟陈沉说想养猫，陈沉不同意，理由很简单，猫猫狗狗的寿命太短，他小时候养狗老死之后伤心好久，实在承受不来，就发誓再也不养这种小动物了。余玄不能接受这种“因为宠物比我们先死就不养”的借口，但是也被打击了信心，没了主动去买猫的热情。直到遇到这只猫，余玄觉得是命中注定要让自己领略完整的小生命，决心养它一辈子。

余玄问白颗，“你喜欢猫还是狗？”

“我都喜欢，不过猫多一点。”

“为什么？”

“我上大学的时候，在宿舍里养过流浪猫。猫很独立，很神秘，有一种总也摸不透它的骄傲。”

“后来那猫呢？”

“因为我们宿舍在二楼，有一天它从阳台跑掉了，再也没有找回来。”白颗摸摸另一只手的食指，“只给我留下一个伤疤。”

“以后还会养吗？”

“会，总觉得猫是一种很缺爱的动物。”

“你不怕猫老死的时候会伤心吗？”

“人也总是要死的，所以我要对每一只活着的猫好，这样它死的时候也没有太多遗憾。”

余玄忽然觉得怅然，她把工作台整理好，开始画画。白颗也架好相机机位，开始拍摄。

上车之前余玄还只是想摸一摸白颗的头发。下车的时候，白颗先从副驾驶下来给余玄开门，余玄碰到了他的手。她的手冰凉凉的，他掌心打开，一团火包围她。司机说，帮我把门关上。白颗转身推了一把，继续眼巴巴地望着她。余玄看着车子开走，把手放在背后牵着白颗回家，不知道身后跟着的是对是错。

最近些天深夜下班，护花使者忠诚地送余玄回家，陪她走完那一段漆黑小路。直到有一天，两人在楼下路灯的阴影里接吻，被失眠起夜的管青留意到。

“刚才我看到你和一个男的在楼下，好像是白颗？”

“唔。”余玄不好意思地说。

“你们呀你们。叫我不要办公室恋爱，你自己倒好。”

“上床了吗？”管青嘴上毫不留情。

余玄无辜地点了一下头。说来也怪，之前和陈沉相处，从来没有走到这一步，是缘是劫也都认了吧。

“哎呀。”管青高声叫出来。“什么时候，是趁哪个我不在的周末？”

不过马上好奇心占了上风，“是初夜吗？疼不疼？”

“废话，能不疼吗？”

“请问，和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小孩谈恋爱是怎样一种体验？”

“请你先回答我，喜欢一个比自己大三岁的男人是怎样一种体验？”

“好像没什么区别。除了他懂得特别多。总让我好崇拜。”

“我也觉得没什么区别。不过男大女小比较常见了。”

“再也不可能这样花心思去喜欢一个人了。”管青泄气地说。’如果他要做研究，我多付出点也愿意，为什么就是不接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