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白颗的到来

白颗来公司面试的时候，确实有点紧张，他努力镇定，仍然被余玄看出心壁上冒的汗。前一天刚从外地赶过来的，大学在北城上的，下学期大四，是年二十一岁，正找实习，所以当余玄的电话打过来，一听是著名的森岛集团的子单位，他立刻答应，并买了第二天的火车票。进森岛集团的大门还被盘问了找谁，余玄接到他电话报上自己的名字，告诉门卫那是新来的实习生才被放行。

白颗老家在南城一个小镇上，比余玄的小城市要偏，家里有一家饭馆，小生意人出身的孩子终究不比正规单位，尤其是穿过森岛集团气势恢宏的几栋大楼找到这儿，看到他深吸一口气语言迟疑的样子，想起自己刚来东城举目无亲的心情，余玄动了恻隐之心，但是也不能忘了文景对她叮嘱过，尽量找本地的学生，因为实习生没有工资，只有少量交通补助。

先让他自我介绍一下。余玄在西城时当上品宣部的头儿，也是这样面试新人的。那时候她做什么？公司的品牌管理、宣传册页、网站、微博，现在这一切只是变得更加“移动互联网”了而已。

“所以你觉得自己最擅长做什么？”

“我的摄影还可以，这个文件夹里都是今年拍过的客片。”

“拍过这么多女同学啊。”余玄用鼠标巡视了一遍，白颗前女友的照片也在里面，他这会儿有点后悔没有把作品集处理一下，胡思乱想着不知道余玄有没有看出来哪个才是。“说说你知道的新媒体是什么。有没有自己的微信公众号？”

“有一个，一周发一次，如果领导要检查，我以后可以天天更新。 ”

“油嘴滑舌，这几张海报也是你设计的？“余玄点开了一个新的文件夹。

“还有那几个学校官微的活动截图，“白颗点头，渴求的眼神要她继续点开，”文案是我写的。”

余玄暗想，还挺符合我需求的，“你确定可以来这里实习两个月以上？毕竟还要找地方住。”东城的房租贵,尤其森岛传媒的地理位置更是东城的市中心。

白颗说， “我可以的，昨天刚到就找好了青旅，住在公司附近，随叫随到。”眼睛里已经流露出感激、雀跃。

“那我把你的实习期暂定成两个月，没问题？最少两个月，合适我们再商量延长的事。”

白颗点点头，接过余玄刚退出磁盘拔出来的U盘。

会摄影会做一点设计会写一点策划，上的虽然不是什么顶尖的学校，白颗的作品还算出众。这一拨余玄招进了三个实习生，全是90后，白颗跟自己做新媒体，一个留着板寸头的男孩被席燕要了，滴溜溜地转着眼睛打量着整个办公室。席燕和黄菡总说要实习生，但是光说不动，余玄私心里并不觉得她们需要实习生，但是既然面试得了，自然要分一分。剩下那个文静得像只兔子的女生，余玄把她介绍给黄菡。

席燕说，“我以前在森岛生活月刊带过一个特别棒的实习生，我每次来M（大姨妈）他都会记得，给我倒好红糖水放桌上，而且是个Gay小孩，审美品味都很好，穿衣搭配无可挑剔，我都要让三分。实习完了人后来去《风尚》上班了。”余玄知道《风尚》是北城含金量最高的时尚杂志。席燕是办公室里穿着最讲究的人，堪当岛项目的门脸子，目前仍属单身，性格奔放的她并不像黄菡一样声称不婚主义，因此散发着雄性激素的白颗跟了余玄之后，她明显心有不甘，只是平时她最常需要拿下快递，处理一下报销表格，配给她的那个实习生非常机灵老练，年纪最大，很快在三个实习生里变成了头儿，一时间也相安无事。

森岛集团附近没有什么方便吃午饭的地方。觉得学生伢一般没什么钱，余玄把自己的集团饭卡给了白颗。白颗并不领情，反而借花献佛，“卡给我了你怎么办，那中午我请你吃饭吧。我还不知道公司周围有什么好吃的。”

余玄自己也不知道吃什么好，一个人她还好打发，两个人总要认真点。白颗问到余玄也是南城的，很快用大众点评选择了附近一个看起来挺高端的南方私房菜馆。坐下来先上茶，他让余玄看菜单，自己先点了个小炒黄牛肉，说这个菜很保险，想把牛肉炒难吃是需要天分的。余玄笑了，她确实爱吃牛肉。她看了看菜的单价，想着再点一两个菜，自己付账也成。这时白颗忽然看到了店里时令推荐的秘制小龙虾，马上问，你会吃小龙虾吗？

毕竟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吃得了小龙虾这种外来入侵品种的。余玄说：“倒是挺喜欢……“心想，只是这样这顿午饭就有点贵了，也罢，第一次带实习生吃饭。白颗兴奋地说，在北城待了好久都吃不到正宗的小龙虾，快把我憋坏了，那我们点一个好不好。

想起自己小时候跟着爸出去吃酒席，他把白花花的虾肉剥好放在余玄的碗边，而此刻，白颗也在这样做。余玄以为他是为了表示绅士礼仪，赶紧自己剥，并没有他剥得快。他说，我家是开饭馆的，我从小剥龙虾就快。“我之前的女朋友不吃小龙虾，幸好你能吃。”说出来把自己吓了一跳，赶紧补充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一说也不对，“我也不是没有意思。”

余玄看他自个儿拧巴得劲儿劲儿的，一锤定音：“我知道，你是说有人一起吃喜欢的东西很高兴。”白颗连忙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你为什么没在北城找实习单位？“一边吃着，气氛缓和下来，余玄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要说传媒类的大单位，北城也有一家跟森岛名气相差无几。余玄没去北城，除了怕冷，也是离家太远，她还是担心家里出什么事儿回不来。

“我觉得吧，学我们这个专业的，南城最好，东城也不错，离家近。或者是我不喜欢北城。”白颗老实地回答。

“那为什么这么晚才开始找实习单位。当然我的意思不是你条件不好，我很高兴你能来。只是我们招得晚了……”

“因为一个客户，”白颗想了想怎么说更平淡，“预订了一次时间挺长的旅拍。“女友制定了旅程，要白颗陪自己旅行最后一遭，算是分手仪式。不过也没瞎说，故事的开始，她就是自己的客户。

“你一个人跑到这边来不要紧吗？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也过来了？”余玄顺便关心下实习生会不会发生突然丢下半挑子活儿闪人的这种情况。

“我可以至少保证两个月以上的实习期，绝对不缺勤。”白颗知道余玄在想什么，“我现在是单身。”

余玄正在后悔问得有点轻浮，他竟然毫不计较地认真回答了。

“其实你电话里的声音特别好听，我当下心就想一定要见见这说话的是什么样的人。”白颗埋下头仔细吃起饭来。

“要命。”余玄脸红了。

吃完午饭，两人紧赶慢赶，踏着中午午休结束的点回到办公室。脱下油腻腻的吃虾手套那一刻，同样潮湿的手心让两个人似乎有了同舟共济的感觉。小龙虾还是很好吃的啊，没喝酒余玄却有点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