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客户端看书,省钱省流量无广告 立即下载
书库 排行榜 VIP 客户端

第五节 灵谷塔下付劫灰(第2节)

作者:夜夜笙歌 书名:《南渡北归 第三部:离别》[完本] 2017-10-28
A A A A x
b B
一股强悍的土匪抢劫,曾昭燏的祖父与父亲等人皆遭土匪绑票,曾家陷入混乱。筱屏师除了负责曾氏子弟读书。还四处奔波求助曾家的亲朋好友,设法营救被绑去的主人。主人被救回后,筱屏师兼任曾家的账房。1925年,曾昭燏祖父曾纪梁去世,“家中的气氛一片悲哀”。曾氏姐妹每日与业师曾筱屏一起在书楼上埋首读书。有一天,曾昭燏的大妹曾昭懿因躲在黑暗的书楼上读书,不慎从楼上坠落,把手腕跌断,医治甚久方愈。接连的痛苦折磨,和“忧郁的环境”,使得曾昭燏不愿再待下去,她与母亲反复商量,恳求离开这里,加上二位哥哥的支持,母亲终于“无可奈何地答应了”。1948年4月,筱屏师辞去教职兼账房职务,告老还乡,曾家给了这位业师一份抚恤金与妥当安排,使其能安度晚年。令曾家和这位筱屏师意想不到的是,一年之后,随着曾国藩成为地主阶级的代表和“镇压太平天国的汉奸、刽子手”的定性,这位塾师自然成了地主阶级和汉奸刽子手的孝子贤孙,受到当地政府的镇压与控制,最后被驱出家门,流浪街头。正是在这样一种政治、生活背景下,筱屏师一路流浪来到了南京博物院找到了他一手拉扯成人的曾大小姐昭燏。而此时的曾院长一见业师如此落魄狼狈,自是百感交集,泪眼婆娑,领回家中热情招待,一切都不在话下。
此处有个至关重要的情节,就是梁白泉说的这位账房先生把他掌握的曾家的地契或者还有其他家产账目交给了曾昭燏。这些东西在“打土豪,分田地”之后的新政权严密控制下再度浮出现世。对曾昭燏产生的心灵震撼和惊恐是不言而喻的。也正是这种突然而至的恐惧,使曾昭燏在两难的抉择中选择了一种在当时看来明智的做法——一把火烧掉。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历史的诡吊处在于,那位筱屏师没有在烧掉之后当场死去,使此事做到死无对证,而是活着回到了原籍。如此这般,事情变得严重起来。随着政治形势越来越紧,一个个运动不断展开与升级,已回到湖南老家受到监控和镇压的账房先生,如果经不住世道人心的诱惑或铜头腰带抽打的折磨,被迫泄露天机,并供出与曾氏合谋销毁了地主头子的“变天账”,后果不堪设想。一旦追查起来,曾昭燏无疑是对党和社会主义新中国的背叛,以“现行反革命分子”罪行论处自是必然,或革职查办、批斗,或蹲几十年深牢大狱。——这种彻入骨髓的恐惧,随着时间的延迟和政治环境的恶化越来越重,成为导致曾氏神经崩溃的一个重要原因之一。
二、1946年10月,中央研究院史语所与教育部在南京联合举办了一个展览,内部传说是专为蒋介石祝寿。当时参展的教育部只是个名义,具体承办者是隶属于教育部的中央博物院筹备处,作为总干事的曾昭燏自然成为具体的操作者。为此,曾氏主持了展品的选择,并对展品的设计作了具体指导。开幕那天,曾昭燏以主持者的身份接待了蒋介石、宋美龄夫妇,以及美国驻华特使马歇尔与太太凯瑟琳等高官显贵。这段历史,曾昭燏在1951年的“供状”中曾向“组织”作过坦白交代:
一九四六年十月,我同博物院许多人员复员到南京,中央研究院史语所与伪教育部联合举办了个文物展览会(据说为替蒋介石祝寿而办的,不过外面一点没有表示出来),找我去临时帮忙,当蒋介石与宋美龄陪着马歇尔夫妇来参观的时候,我还去招待了他们,特别是马歇尔太太……蒋介石一行参观时有大批中外记者随行,并有大量照片发表于报刊,这个事实曾昭燏自是心知肚明,硬抹是抹不掉的,只有根据中共“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口号加铁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试探着招供。但从这几句短短的“供词”中可以看出,曾昭燏确实算得上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快速蹚过蒋宋这对“战犯夫妻”与马歇尔这个“美帝国主义走狗”等潜伏着凶险暗流的联合板块,接着滑向马歇尔夫人一边,并以“特别”二字抱住了这位黄发碧眼的凯瑟琳女士。曾昭燏知道,在薄如白纸的光滑冰面上,夹在几位权要显贵之间的凯瑟琳夫人离中国的政治最远,脚下的冰层最厚,身处政治危机中的曾昭燏在不能撇清或抹掉这段历史事实的处境中,这个“供词”着力点是明智的。然而,与蒋介石的瓜葛并未到此结束。1948年5月29日至6月8日,中央博物院筹备处与故宫博物院南京分院在中山门新落成的陈列厅联合举办展览会。中博方面奉献的展品有商周铜器,汉代文物,历代帝后像及中国西南及南部民族文物,以及印度名画。其中,最令人瞩目的是安阳殷墟出土的著名的司母戊大方鼎。此鼎由安阳小屯村附近农民在抗战期间于地下商代陵墓中盗掘而出,后落入驻豫北国民党第三十一集团军总司令王仲廉之手。1946年蒋介石六十岁寿诞时(虚岁),王仲廉敬献此鼎作为寿礼,蒋把这件礼物批转给中央博物院筹备处收藏保管(南按:国民党败退时,曾打算把此鼎运台,但终因体大沉重被弃之机场而作罢)。当展览会开幕时,蒋介石受邀前往出席典礼,顺便参观了展品。在参观中,曾昭燏作为中博筹备处的总干事和联合展览的主持人之一,为蒋介石一行进行了导游  和讲解。蒋氏这一次显得特别高兴,待兴致勃勃观毕,特别在大厅内率群僚与主办方负责人合影留念——这是曾昭燏一生中唯一一次与蒋公的正式合影。但到了江山易主,政权更迭之后,曾氏意识到当年与“蒋贼介石”那张合影很可能成为自己反党反人民。拥护蒋家王朝的“罪证”,而要全面销毁已不可能,遂惶惶不可终日,惊悚而不能安寝。
三、曾昭燏当上南京博物院院长后不久,深感江浙画家在明清画坛上的重要地位,而当年的中央博物院筹备处自成立之初,就特别注重这一方面的收集并有重大收获。只是在新中国即将成立之际,包括闻名于世的《历代帝后像》、《唐明皇幸蜀图》等约3万件一流藏品皆被国民党运往台湾,所剩无几且档次较低。在道统上承续中央博物院筹备处衣钵的南京博物院,仍打着以历史与艺术收藏、研究、展出为主体的招牌,若要做到名副其实,除了田野考古发掘所获出土文物,另一个侧重点必须主动到社会上征集书画作品,以充实馆藏和展出。在这一思想指导下,自1950年始,曾昭燏率领同事为此奔波,取得了极其理想的效果。至1960年短短的十年时间,南京博物院征集的书画达到了一万余件,明清以来的“吴门画派”、“扬州八怪”、“金陵八家”、“海上画派”等作品皆有斩获,其中不乏如阎次平《四季牧牛图》、夏珪《灞桥风雪图》等珍品。后经国家文物局组织专家鉴定,其品级位列全国第三,仅次于北京故宫与上海博物馆。
就在书画征集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个意外插曲。时任江苏省文化局副局长的郑山尊(南按:到过延安并聆听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有一位叫庞增和的亲戚,庞是著名海内外知名大收藏家庞莱臣(虚斋)之孙,在苏州继承了家族遗留的大量书画文物。郑氏出于爱国热忱,在征得省委宣传部同意后,动员庞氏把祖上留下的这批珍贵文物捐赠给南京博物院。庞为之所动,遂专门挑选了137件自宋至清各个时代的代表作品,如宋徽宗赵佶的《鸲鹆图》、黄公望的《富春大岭图》、吴镇的《松泉图》、倪云林的《丛篁竹石图》等国宝级文物捐献给南京博物院。庞增和捐献的这批“虚斋”藏画,正如文物专家赵启斌所言:“无论就学术意义还是文物价值,确实非同一般。这批藏品对于南京博物院展开学术研究,起到了巨大的支撑作用,也为南京博物院的学术繁荣作出了特殊贡献。”尽管有如此了不起的价值和意义,但庞增和不图一分钱之利,主动谢绝了南京博物院本该奖励给自己的两千元现金。主持接收这批书画的曾昭燏面对庞氏的义举,深感过意不去,便用这笔钱对庞增和做了一次高规格款待,即在南京某有名的餐馆好吃好喝了一顿,而后又为已故的收藏家庞虚斋做冥寿,刻有砚台一方送庞家做纪念等。当政治运动到来时,有人提及此事,认为曾昭燏大吃大喝并搞资产阶级腐朽迷信,曾氏对此事无法辩解和说得清楚,内心的痛苦进一步加重。
四、1964年,毛泽东明确提出城市“五反”,农村“四清”,并向各地派驻工作队。
这个运动原来与洁身自好、终生爱惜羽毛的曾昭燏沾不上边,却触动了她一块心病。其病源是:1954年,曾昭燏主持山东沂南画像石墓发掘过程中,与山东博物馆派出协助的文物专家台立业、蒋宝庚建立了友谊。蒋、台二人年轻气盛,工作时经常调侃。不谙世事的台立业自称“
用客户端看书,省钱省流量无广告 立即下载
+
x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