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不知不觉间，来到这个部门已经四年多了，如果算上转正前的实习生涯，那么将是整整五年。柏修章是我实习时便认识的老同事，跟我的工龄一样老。但是，时间并没有把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

因为他总能帮我们处理计算机故障，所以阿克他们叫他百修障，百种维修故障。其实，我更喜欢叫他：白袖章。

他搞性别歧视，不生阿克的气却故意无视了我很久。把我当做空气。

“好吧，那我以后就叫你阿章吧。”最终算是我妥协了，没办法，同事之间要团结嘛。虽然他以不变应万变的招数是关机试试，但是对我们的业务帮助还是很大的。因为他的招数解决了百分之八十的问题。剩下那百分之二十的难题都是他亲自动手用快捷方式解决的，他说传男不传女，不肯教给我。

他说的倒好听：有我们男人解决就好了，要你们女生学会做什么？

赤裸裸的男权主义思想，我鄙视他。

“哎，阿章，公司网页有毛病吧？全是乱码。我上了一下就死机不动了。”我拍着桌子，大呼小叫。

“你先用这个笔记本吧。”他从库房里找出一个即将报废的笔记本电脑给我。

“我再调试一下就好了。你有急活儿先用这个本，然后导入就行。”

“被种木马了？”看到乱码我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就是木马病毒，但是其实并没怎么见过。我毕竟不是杀毒软件。

“你想多了。”他淡定的样子特别傲慢。

他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敲着键盘，变身代码侠工作的时候还是挺恐怖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真的业务能力超群，反正在他的敲打下，屏幕上的那些乱码奇怪地跳起舞来了。

“哎，它们怎么？”我有点惊讶，根本无心做我的工作，完全被乱码舞蹈吸引了。

“好玩儿吧？完工！”他骄傲地昂了一下眉毛。穿上黑风衣，背起单肩包，下班了。

我要的网页功能进化完美地呈现在我面前。

公司里流传着一个关于柏修章的传说，如果把阿章丢到硅谷，他也是能迅速找到工作的。因为，他的上一份工作就是在硅谷——这个星球所有学计算机的人的朝圣之地。但是他只想做一个闲云野鹤，因为他相信爱因斯坦先生就是在专利局无聊地工作才孕育出相对论的。

我不知道他日后会不会成为爱因斯坦，只知道此时此刻他一定是去跟女朋友约会了。

因为，我隐隐约约中闻到了爱情的酸臭味。

那是隔壁公司的行政秘书阿妙，长发大胸长腿。所以说阿章的脑回路和普通男生也是一样的。至少从择偶观上就能看出来，全世界的乌鸦有着相同的毛色。

我不止一次地在下班路上看见过他们两个人手拉手发狗粮的美好画面。是真的发狗粮，公司所在的商业区最近出现了很多流浪狗，他们俩就是在自费给那些无家可归的狗狗们发粮食。负面社会影响是顺便刺激刺激我们这些单身狗。

能做这种公益活动的人，一定是很善良的吧？答案是肯定的。

我就不会做这种事，因为我小时候被狗咬过，有非常大的心理阴影。所以，基本上看到他们发狗粮，我都是绕道走的。因为，不想正面偶遇那些狗狗。小时候的一条狗都能把我制服，更何况现在这一群狗呢。

“小陶，还没走啊？”老板大约是打游戏打得忘记了时间，想起下班已经是很晚了。

“我还有一点就做好了。”如实回答看似蠢，却是职场的必要。对于熟知我工作能力属性的人，没有必要向他夸大其词地美化自己。这四五年来的两次提薪就充分证明了这点。

“最近，可能会有一个提职的机会。你好好把握下。”公司从来不乏这种小道消息，但是没看到调令，谁都不会当真。

“哦。我会努力的。”可是表决心还是必要的。至少要让老板看到我们积极向上的一面。

看着老板臃肿的球形闪电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我提醒自己再做一会，就下班。因为，个人价值不是靠加班体现的。当然，如果加班都不能体现出一个人的个人价值，只能说明他很失败。

“能不能一起喝两杯？”走出公司，被一个黑影拦住了去路。

“诶？你不是去约会了吗？今天不喂狗啦？”我并不是酗酒成性的女生，只是有偶尔小酌两盅的爱好。这是全公司人都知道的公开的秘密。

“我们，分手了。”他低垂着脑袋，像是个做错事的高中生。

“之前看你们喂狗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我问。他没有回答。

反正下了班也无处可去，只有回家一个选项，陪失恋的同事喝两杯应该是善良的举动吧。我这样做着心理建设，说服了自己。

“你准备请我喝什么？”我歪歪头问。

“就喝你喜欢的，长岛冰茶，或者玛格丽特吧。”他带我走进了街边的一间小酒吧。

“失恋应该喝点烈酒……”我给出中肯的建议。虽然，我的情史履历并不丰富，成功战绩寥寥无几，但是毕竟看过无数部成功的爱情电影。

“你陪我？”他脱掉黑风衣，露出浅蓝色的衬衫，在酒吧昏暗的灯光里，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编号663的梁先生。

“祝你失恋快乐！哈哈！”我一向口无遮拦。

“谢谢！”他忽然伸出大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这个亲昵的举动让我有点不自在，但也没多想。因为他紧接着说：“你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于是，我决定偶尔舍命陪君子一下。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更何况是好兄弟级别的信任呢。

“来两杯灰雁马蒂尼！要摇的，不要兑的！”

然后，气氛大约很愉快，我们喝得很尽兴，喝醉了。

隐约中，我们好像跑进一群跳广场舞的大妈队伍中，跳没跳舞呢，我忘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我喝断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