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二十八岁那年，时而迷茫，时而清醒的我决定改变策略，在青春的尾巴上抓住最后一点机会，在变老之前，努力做一个热爱工作，热爱生活的人。如果做不到，至少也要做一个开心的大人。每天上班做文件，下班回家就看书或者看电影。辛苦忙碌了一年的实践证明，我的策略有问题，成年人的开心比工作和生活难多了。那些开心的片段就像茫茫黑夜中一闪而过的流星光芒，稍纵即逝，并且可遇而不可求。

“那是在接受了超过20家企业的面试之后，毫无理由，只是努力地无所顾忌地挑战着，结果全都失败了。从中我懂得了一件事，面试跟柔道一样。”那是我最近在看的日剧中的台词。跟我本人的情况并不太一样。

我不是想成为十名入选者之一的黑泽心。

我只投了一份简历给我之前实习的公司，然后被录取了，然后干到现在。

如果不是手机里一早收到银行账户和网站注册会员发来的生日短信，我大概就忘了生日这件事了。

于是，二十九岁生日那天我去附近的面包店买了最小的一块蛋糕。因为并不想庆祝具体的年龄，所以没有选择店家极力推荐的昂贵的数字型蜡烛。而是选择了免费赠送的古典型蜡烛。在店员并不友善的眼神中离开。

借助燃气灶喷出的火焰，点燃了那根细细的蜡烛。

并没有许什么愿望，就用力呼出一口气吹灭小蛋糕上的蜡烛，揿下电灯开关，我在昏暗的灯光下，面对着迷你的芝士蛋糕，独自一人度过了我在这间房子里的第一个生日。

“生日快乐。”我对自己说。

临近傍晚，有点意外地接到闺蜜房多多的电话：“亲爱的，生日快乐！”

“你今天怎么起床这么早？”她那边现在是早上七点。十二小时的时差并没能阻挡她记得我的生日。

“我要去看展啊！”她懒洋洋地回答。

“看什么展？”我只知道她好像是个人如其名的房子很多的富二代，但是似乎并没有看展览的高尚习惯。

“就是这一季的纽约无聊动漫展啊。”她带着一点厌烦的口吻说着。

“无聊，你还去看。”我不小心戳穿她。互相戳穿就是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我男朋友喜欢嘛。”她情史丰富，阅到这位先生已经是编号一百了。

“哦，我都忘了你男朋友是个动漫迷这件事。”

“哎，拎不清的美国人。我感觉，我跟奥斯古快走到尽头了。”

“什么意思？”我明白什么叫情路走到尽头，但是八卦心理推动我想要抓一点细节。

“就是快拜拜了。我感觉，我跟他爸弗兰克比较谈得来，我超级喜欢他在长岛的那套房子。”

“你是跟钱比较谈得来吧。”我又一个不小心戳穿了她一下。

“不说了，弗兰克喊我呢。等我回去再说，礼物候补吧，反正我收到你们公司的offer了，祝你生日快乐哈！”她匆忙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独自轻轻哼着“happy birthday to me”,一口一口吃掉蛋糕。微甜的芝士粘腻，粘在喉咙上噎得人想哭。

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找到她或他的另一半，就连我妈这位失婚妇人都通过相亲网站找到了男朋友，而我却孤孤单单一个人。想来真是有一点心酸。想到这里，我又抓起了电话。

“妈，在忙什么？”等了好久才打通的电话。拿起手机可以联络的号码也就个人收藏栏里那几个。亲属，老板，旧朋友。甚至连恋人位置都是空缺的。

“打牌啊。你干嘛？”妈有点不耐烦地应答。

“不干嘛，今天我生日。不打扰你了。”

“哦，祝你生日快乐……”

楼上邻居家似乎又在举行聚会，有人跳舞。舞步踩得楼板咚咚作响，不时传来愉快的噪音，依稀听得出是莫文蔚的老歌《妇女新知》：“我系一个发育健全嘅女人，需要各种营养嘅平衡，男人，新衫，现金加约会，零食，珠宝，护肤品，运动，工作，交友再旅行，购物，娱乐，见男人……”

“除了工作，我一无所有。”我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

“还好，你还有工作啊。”墙壁如实回答我。

一个人住久了就会习惯跟房间对话，然后是家用电器，然后是日常百货，最后是疯掉。好像是有点做作，但是却是正常。

很多年以前,看过电影里编号663的警察失恋以后对着肥皂和毛巾说话的片段。喜欢得不得了，没想到是很多年后自己生活的真实写照。

于是，在这个孤单庆祝生日的夜晚，我请自己看了一遍存在笔记本硬盘里的《重庆森林》。我是一个古怪的制服控，喜欢看梁朝伟穿制服的样子。

然后，把周一工作要用到的报告检查了一遍。把需要署名的地方盖了印章：陶子然。

“你的电话一直占线，生日快乐。”除了垃圾短信，现在的人类还有发短信的么？我对着这个问题想了很久，以至于忘了去看是谁发送的。

春天的夜晚，起了风，屋外落光叶子的树木便会发出呜呜的嚎叫。黑蓝色的夜空中有细长的云在疾步行走，义无反顾地往很远的地方去。

忽然羡慕那些云，可以义无反顾地去往很远的地方，并且不再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