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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作者:古老传说 书名:《爱情满屋》[完本] 2016-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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砌玉就要结婚了,这一阵子很忙,暂停了监理的工作,但还是不顾甄小珺的推辞送她去机场。

不知是秋天的缘故还是暂时的离愁别绪,甄小珺坐在车里鼻子一阵阵发酸,心情越来越低落,不愿意说话。

砌玉一边开车,一边瞄着后视镜中熟悉的脸,熟悉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事业算是很成功,名气也有了,开心点,去了以后好好玩儿,我看你这一年没歇过一天,做创意的需要保持闲适状态,再这样下去,你会灵感枯竭。”

甄小珺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搬出来以后,你妈没再找你麻烦吧?”

“没有,她也挺不容易的,只是控制欲太强。”

甄小珺想砌玉一结婚,连这个特别的朋友也要失去,心思更加沉重,眼圈慢慢红了,“别惦记我了,你回去用心准备婚礼,我也帮不上什么,欠你的以后再还吧。”

砌玉慢慢收起脸上温润的表情,嘴角处甚至流露出些许凛冽。

他一直送她到安检口,告别时,他说,以后照顾好自己,多保重,甄小珺听来觉得耳熟,大概这是一句万能客套话,所以人人都喜欢拿来说一说,才会没有什么特别的分量。

甄小珺上了飞机就是睡,越睡越冷,起来多要一条毯子,还是冷,伸手拉开身旁的遮光板,万米之下是北极皑皑的冰川,让人更觉得冷了,她向下望着望着,心里暗暗想要是飞机这时候掉下去该多好,尸体就埋在冰雪下,几个世纪过去也不会朽烂,还是原来的模样,这样的机会不多得呢……

一落地肯尼迪机场,就变成英语的世界,多亏她来之前恶补了一阵子英语,才没有在大大小小的字母单词面前心慌气短,她没让智英来接机,提前问好路线,自己摸着过去。

智英是儿时的伙伴,邻居奶奶的孙女,她要感谢妈妈常常抛下她不管,才有机会和智英同睡一床,一起长大,同龄的智英已经是五个孩子的妈妈,她恐怕要一辈子孑然一身。

智英和律师丈夫就要搬去华盛顿定居,临走邀请甄小珺来纽约住住,其实五个孩子的家里非常拥挤混乱,甄小珺平时除了去现代艺术博物馆看看画展,顺便拐去第五大道逛逛商场,其余大部分时间都窝在上西区狭窄的公寓里帮智英带孩子。

有一天她陪智英坐在中央公园的大草坪上,看着五个孩子在草地上翻滚,突然想起父母离婚的那一年,她患上严重的心肌炎,一个人住医院,孤单苦闷,忘了是谁去看她时留下一本短篇小说集,有一篇至今念念不忘,那正是发生在纽约的故事,虽然时间差不多在一百年前,但也是纽约啊。

“我明天想去一趟格林尼治村。”她对着西沉的落日说。

“那地方适合你,早该去看看。”智英的眼睛不离孩子。

“明天早晨家门口有flea market,你错过了会后悔的,过午再去吧。”智英说。

第二天,智英的丈夫休息,哭丧着脸在家带五个孩子,智英带甄小珺去不远处沿街铺开的跳蚤集市,甄小珺恨不得把整个集市都买下来,要不是智英极力阻止,恐怕整个家连带地下室都装不下她买的破烂儿,但有两件东西,甄小珺顶住巨大的压力,还是买了下来,其中一个是掉了漆、缺条腿的老唱片柜,甄小珺看木料好、设计巧,简直爱不释手。

“都有霉味了,这个不许往屋里搬,孩子会生病的。”智英打开柜门往里看,手捂上鼻子。

甄小珺像对待珍宝一样摩挲着柜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对怎么收拾这个物件,摆放在哪里,已经琢磨的八九不离十,根本没把智英的嫌弃放在眼里,她把几件破烂儿小心翼翼地搬进智英的地下室,没来得及吃午饭,直奔七十七街转角的地铁站,去往下城区的格林尼治村。

她花了一个多小时才从老鼠洞一样脏黑的地铁里钻出地面,到达纽约的文艺圣地,一百年前,格林尼治村聚集着许多像老贝尔曼、琼西和苏一样又穷又没有名气的艺术家,但现在她穿梭在狭窄的街道中,路两边是半旧的红砖小楼,门窗很新,整齐划一,路上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却没有嗅到一点想象中的文艺气息,直到拐进贝德福街,无意看到一个有趣的门牌号,75 1/2,窄窄的黑门上方有一个椭圆形的红色铭牌,她以有限的词汇量弄明白这里是一位叫文森特的女诗人住过的地方,她驻足的当儿口,从隔壁正在装修的房子里走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看就是油漆工人,站在她身旁也仰着头煞有介事地看那块牌子,“这个女人很有故事。”他说。

甄小珺根本不知道诗人文森特有什么故事,点着头敷衍他, 随即转移话题问他是否知道正在找的庭院,还提了一下曾在那院子住过的欧亨利,油漆工人躲闪的眼神泄露出他对此毫无所知,却仍然指了不远处的一扇门,甄小珺半信半疑地走过去,果然上当受骗,看来即便在文艺街上,也不是人人都文艺。

甄小珺费了一番周折才在Grove Street找到欧亨利住过的Grove Court,她扒在铁栅栏门上,贪婪地窥视院落里的一切,试图在斑驳的红墙上找到让琼西活下去的最后一片藤叶。

她长久地靠在紧闭的门前,身后来了一群建筑系的学生,听一位导师模样的人讲解庭院结构,她大部分听不懂,但却辨别出欧亨利的名字和最后一片藤叶,学生们走远了,似乎身后还有人,她没在意,灵魂仿佛出窍,游荡到那年夏天白色的病房,也是那片绿叶让她免于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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