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赵滔在卫生间找到赵澍，他正吐的厉害，一脸鼻涕眼泪，非常狼狈。

赵滔站在一旁，等他吐完，把他扶了出来。

“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不是说要重新开始吗? 你不该再让过去的事情影响现在的生活。”

赵澍推开赵滔，歪歪斜斜地朝外走，小声嘟囔着：“没有什么该不该的。”

“刚才那个设计师呢？”

“男朋友接走了。”

“有男朋友还到这儿来钓什么？”

第二天晌午，赵澍从宿醉中醒来，他捞过手机，上面有助教的十几个未接来电，才想起今天有他的写作课，他揉着丝丝疼痛的太阳穴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家门。

到学校的时候，刚好下课，从教室里出来的学生盯着他看，他摸了摸脸，出门时来不及刮胡子，皱巴巴的衬衫也是昨天那件，他转身向办公室走去，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

“赵澍！”

赵澍回头，是吕子铭，这间学校的创始人，也是他多年的朋友，就是子铭邀请他来讲课，想必现在很后悔当初的决定，无论口语课还是写作课，学生给赵澍的评价都很低。

“这堂课你替我上的？”赵澍问。

“助教找不到你，当时闲着的就我一个。”

“不好意思，昨晚喝多了。”

“要不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刚回国就给你这么多教学任务，是不是我太狠心了点儿? 等你休整好了，再回来，我这儿随时欢迎你。”

“哦……也好。”

吕子铭委婉地辞退赵澍，赵澍反倒觉得松了一口气，他自知并不是一个称职的教师，这一个月做什么都不在状态，学生也不喜欢他，他宿醉未醒，蔫头耷脑地站在光天白日下，看来往的路人行色匆匆，心里惋惜，这回连消磨时间的事情也没有了。

甄小珺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赵澍正在家居店里闲晃，买了锅、餐具、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

“我就在附近，想去给客户选些软装，正好去你那家店吧，你先逛着，我一会儿到。“ 她语速很快，不等他回答，先挂了电话。

赵澍懒洋洋地翻着一摞厚厚的地毯，并不打算买，只是出于无所事事，他翻到一块摩洛哥风格的羊毛提花毯子，慢慢地抽出一截，又抽出一截，直到整张毯子完全暴露在他眼前，他们起居室的沙发前有块一模一样的地毯，颜色、花纹、质地，一样的，那天中午他们就是在那块地毯上翻滚，当时他不明白她怎么会那么用力，汗水沿着锁骨流向颤动的胸脯，简直搏命一般，没想到几个小时后就有了答案，但凡有人想给另一个人在什么事情上留下深刻的印记，最后一次一定会不同于往次，在那之前，他们已沦为蜻蜓点水的形式主义者，但最后一次真是火辣，经年未有过。

“要换地毯吗？这一个不如你家里的，风格不符。” 甄小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旁，用手去摸地毯。

他迅速把地毯翻折过去，没让她碰到。

“不买，走吧，去那边看看。“ 赵澍一手拉着购物车，一手推着甄小珺向前走。

“你今天没课吗？我刚打电话给你，其实是想去你那里学英语，有适合我的课程吗？帮我推荐几个。”

“我刚被开除了。”

“你不是在帮朋友做吗？怎么会……”

“对，就是被朋友炒的，不怪他。”

甄小珺没来由的心里一阵懊恼，没有说话。

“你想去学没问题，我可以帮你要个折扣价，不过学了有什么用呢？”

“当然有用，没用就不能学吗？我就是想学！”

甄小珺是有过心理隐疾的人，本能地排斥和她一样消极黯淡的人，她需要阳光照耀而不是荫翳笼罩，赵澍早已不是那缕阳光。

赵澍没再说话，只听见他的购物车轮子滑过地面，发出闷闷的响声，上班时间，家居店的客人也少，静悄悄的。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甄小珺打破沉默。

“没什么计划。”

她猜到他会是这副论调，“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担心你没有时间，不好意思开口。”

他看向她。

“我想做一个室内设计的网站，论坛的形式。”

“不错啊。”

“你能帮我做吗？我付钱给你。”

“钱就算了，不费什么事，什么时候要？”

甄小珺开心起来，”现在就可以开始，当然你有时间的话。”

“我现在时间多得是。”

甄小珺在他脸上依然看不到丝毫热情和兴致，刚刚燃起的兴奋又冷却下来，不知不觉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