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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投靠胡适的“铁证”(第1节)

作者:夜夜笙歌 书名:《南渡北归 第三部:离别》[完本] 2017-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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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吴晗来说,仿佛一眨眼间,时间就到了1966年6月3日。这一天,《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长达一万六千余言的文章——《吴晗投靠胡适的铁证——一九三零年至一九三二年吴晗和胡适的来往信件》,文章的作者就是手摇尚方宝剑,见血封喉,令史学界大小知识分子闻风丧胆、哭爹喊娘唯恐不及的超级红色巨兽——史绍宾。
按史绍宾的说法:“全国解放前夕,胡适匆匆逃出大陆,丢下了一批档案,其中有吴晗和他的来往信件。这批档案,后来保存在中国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由该所有关负责人直接掌握。”又说:“从去年十一月对吴晗的《海瑞罢官》展开批判以来,大家一直期待着,近代史研究所负责的同志能充分发挥本所同志的专长,利用本所的优越条件,特别是他们所掌握的胡适档案,积极投入这场斗争,揭露吴晗反共、反人民、反革命的真实面目。令人奇怪的是,几个月来,全国范围内对吴晗的批判进行得这样激烈、这样广泛,许多拿铁锤、拿锄头、拿枪杆的工农兵群众都拿起了笔杆,参加了战斗。而众所瞩目的近代史研究所,在该所个别当权者的领导下,却冷冷清清,不见动静。”
鉴于近代史研究所领导者装聋作哑的态度,早已对这批材料垂涎三尺,于摩拳擦掌中等得不耐烦的史绍宾们悄然来到近代史研究所,想从中捞取部分干货,以便制成打击吴晗的炮弹。想不到竟吃了闭门羹,对方拒绝交出任何材料。正在史绍宾们于资料室胡乱转悠之时,突然看到了一个上书“胡适档案目录”的资料柜,打开一看,胡适与吴晗来往信件的案卷目录写得一清二楚,但对方却以只有目录,信件“拿到城外去了”和“保密”为由,仍拒绝其观看。如此往复折腾了十几天,史绍宾只摘抄了两封信并于《人民日报》1966年4月13日以《胡适与吴晗》为题发表并进行了批判,其他更为高级的干货仍未得手。
正在史绍宾们大为恼火又无可奈何之时,由近代史所主办的《历史研究》于这年第三期披露了吴晗与胡适的十三封通信并进行了评注。史绍宾们见一次竟有如此多的信件披露,而此前自己一番辛苦奔波却只得了一点残羹剩饭,像叫花子一样被打发出门,恼羞成怒。于是,在已成为“文革”新贵的尹达具体指挥调度下,“史绍宾写作组”很快将这批信件重新编加按语,作为集捆式重磅炸弹于《人民日报》一齐发射而出。
为发泄当初上门遭拒的激愤之情,在“铁证”亮出的“前言”中,史绍宾先是将中科院近代史研究所副所长、《历史研究》主编黎澍骂了个狗血喷头。质问黎澍“为什么一个多月以前许多单位向你们借阅这批资料的时候,你们百般刁难?为什么在‘三家村’反党集团的急先锋吴晗的反革命的历史已经真相大白的时候,你们才匆匆忙忙公布这批资料?”答案是“为形势所迫,是为了掩盖你们自己包庇吴晗罪行的资产阶级立场,给你们自己脸上抹粉……还有一个可耻的目的,那就是向一些积极批判吴晗的革命者暗放冷箭……攻击被你们称为‘想在二十四小时里就一鸣惊人的人’”。而“你们的矛头究竟是指向谁?我们看来,只能是指向今天那些积极参加社会主义文化大革命的同志”。
与“前言”同声相应的是,当日的《人民日报》发表了标题为《夺取资产阶级霸占的史学阵地》的社论。社论言辞犀利,杀气弥漫,在引用了毛泽东的“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的光辉理论之后,含沙射影地对近代史研究所以及领导者之一黎澍痛斥道:“霸占一些史学阵地的资产阶级‘权威’,在某些部门里实行了对无产阶级专政。他们利用职权,大放毒草,压制无产阶级左派的反击。他们对革命的史学工作者,采取各种卑鄙的手段,加以打击。他们像奸商一样垄断资料,甚至在‘三家村’反党集团的急先锋吴晗已经被揭穿之后,还隐瞒关于吴晗的史料,包庇这个反共老手。他们简直是史学界里十恶不赦的‘东霸天’、‘西霸天’。”
社论在结尾处,严厉警告以黎澍为代表的“恶霸”与“老爷”们:“对于你们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史学阵地,我们就是要去占领。在你们看来叫‘侵略’,在我们看来叫‘夺权’……在你们实行资产阶级专政的地盘上,重新建立起无产阶级专政。”
正因了史绍宾与代表中央口径和政治态度“社论”的喊打,《历史研究》被迫停刊,主编黎澍从此被打入另册,接受批判与劳动改造,开始了为期八年的苦难历程。
此前的若干年,吴晗应一些报刊约稿,陆续写了一些自传中夹杂了鼓吹社会主义好得不得了的短文,后来结成《春天集》出版发行。在讲述自己早年求学历史时,吴晗说道:二十年代末期,我“到上海进中国公学大学部,念了两年”。“在中国公学的最后一学期,写了一篇论文《西汉的经济状况》……这篇论文是在胡适之的中国文化班上写的,他很赏识。这学期结束,胡适之被迫离校,在那时候他是反对蒋介石的。他一走,我想在中国公学再念下去也无聊……就糊里糊涂跑到北平。”“一九三一年夏天考进清华大学历史系二年级。还是由胡适之介绍,系主任蒋廷黻给我一个工读生的机会;每天工作二小时,每月得十五元的报酬。”
1959年,吴晗在《我爱北京》一文中,又讲述了自己留校任教的往事:“那时候大学中间有句名言:‘毕业即失业!’大体上,每个人在毕业前一年半年就得费尽心思,计较上哪里去。”“毕业后,因为我专治中国历史,专治明史,当时各大学的历史系还没有开明史课程的,我就被留在学校,讲明史。”——这些回忆,在当时看来不过是一些吹牛皮兼抬轿子的应景文章,没有人把它当回事,但后来就变得大为不同和十分重要了,重要得竟要了吴氏的卿卿性命。
以尹达为掌门人的史绍宾,此次在《人民日报》亮出的“铁证”,时间跨度为1930年至1932年,大体围绕吴晗由上海到北平,并由胡适推荐到清华大学读书的一段生活,其中一大部分牵涉到了吴晗当年吹牛的回忆文章。“铁证”白纸黑字地将当年的实情真相一一列举开来,令读者不容置疑。如:
吴晗致胡适(一九三零年三月十九日)适之先生:
去年我做了一篇《中国古籍上之南洋诸国研究地名索引》,是预备做南洋诸国研究的初步工作材料,是把二十四史、稗史、唐人宋人笔记小说等等有关于南洋的图书汇集的分析起来,做成功一个索引。今年开学的时候,我又找到几部书,预备把它重新编制一下。
上星期在整理《佛国记》的时候,忽然引起我研究法显的兴味,内中有几点:
1。《佛国记》称中天竺为中国(自称则为秦人汉人)。
假能找到达摩瞿缔与高德沙门之生卒葬期,则法显回时之年月问题当不难解决了。   因为先生现正在研究佛教史料,所以我把我的疑问提出来,写信给先生,并且希在可能范围以内给予我下列几点帮助……明知先生现在很忙,不过除了先生以外,我实在想不出一个比先生更能用科学的方法来解决和指导路径的人。希望先生能化(花)几分钟的工夫给我一个回信。
学生  吴春晗(吴晗原名)上   三月十九日[史绍宾]按:一九二四年到一九三四年,胡适为什么对佛教史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他自己说得很清楚:“从前禅宗和尚曾说,‘菩提达摩东来,只要寻一个不受人惑的人。’我这里千言万语,也只是要教人一个不受人惑的方法。被孔丘朱熹牵着鼻子走,固然不算高明;被马克思列宁斯大林牵着鼻子走,也算不得好汉。”(《介绍我自己的思想》)胡适企图乞灵于菩提达摩之流的幽灵,来抵制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为帝国主义和蒋介石效劳。吴晗知道胡适“正在研究佛教史料”,急急忙忙投其所好,以作进身之阶。
胡适向当时的“少年朋友们”兜售实用主义的“一点科学精神,一点科学态度,一点科学方法”(《介绍我自己的思想》)。吴晗就向他献上谀词:“除了先生以外,我实在想不出一个比先生更能用科学的方法来解决和指导路径的人。”这就是说,吴晗是心甘情愿地请求胡适牵着他的鼻子走,走上反共反人民反革命的“路径”。
吴晗致胡适(一九三零年六月二十九日)适之先生:
《胡适文存》二集卷四P。174《跋红楼梦考证》有这么一条:
“(3)曹雪芹的儿子先死了,雪芹感伤成病,不久也死了。据此,雪芹死后,似乎没有后人。”
前几个月我做《西王母与昆仑山》的时候,翻了很多书,当中有一部清梁恭辰《北东园杂录》(道光癸1843A。D。),内中有一条提及此事,当时把它钞下来,预备你来中公的时候来问你,可是终于没有机会。今天翻读《胡适文存》的时候,又看见了这一条。连忙去找从前钞的来对照,又忘记夹在什么地方去了。现在把梁书提及的大意述之如下……学生   吴春晗  六,二九。又,我下半年要转学到北平燕大去读历史系去,想请先生写一封介绍书,不知道可以吗?
吴晗致胡适(一九三零年×月二十八日)适之先生:
先生的《红楼梦考证》页三十七,以敦诚兄弟的诗断定曹雪芹的生卒时代——生约1715—1720,死乾隆三十年左右,约1765——这是一个极精确的论断,但是先生的话只是假设,并没有什么强硬的同时代的证据。
近几天在《延芬室稿》找到一些可以证实此问题的材料,特地钞了献给先生……以上这些是因为我先做了《延芬室稿》中的《志学编》的跋,近几天重读先生的考证,见有引永忠的去处,便开始注意这部破稿本,果然找出这么一些来,高兴极了,立刻写信告诉先生。
据这书的内含而论,内中一定还有关于曹雪芹的诗,我明天还要细细地找去。(因为纸已陈旧,只能慢慢地翻)或者再有发现,亦未可知。
敦诚一辈人的生卒事迹,有否再考查的必要?假使先生要,我可以把一切永忠和他们投赠的诗钞奉。生卒也有查出的可能。
明陈文烛的《二酉园文集》有沔阳卢氏《湖北先正遗书》本,已请图书馆购得。附闻,专此谨颂康健。
学生  吴春晗上   二十八日晚[史绍宾]按:胡适关于《红楼梦》的“研究”,是洋奴买办文化的一个标本。“适之先生”作了“大胆的假设”,“学生吴春晗‘连忙’小心的求证”。
一九六二年五四青年节,吴晗在《关于研究历史的几个问题》这篇讲话中,坦率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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