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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由决裂到言和(第2节)

作者:夜夜笙歌 书名:《南渡北归 第二部:北归》[完本] 2017-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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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位教授致函北京政府外交总长顾维钧,要求政府与苏联恢复邦交。函中特别指出“苏俄以平民革命推倒帝制,……其显扬民治,实吾良友”云云。由于对苏联革命的赞成与崇敬,陶氏的政治思想渐逐滑向另类,并对中共的思想与做法表示同情的理解。
傅斯年与之相反,他对中共与苏联皆无好感,公开表示反对。除了反共,傅同样反苏,“因为民族主义与人道主义,所以反共反苏”。在傅氏的眼里,共与苏是连带的,不可分割的一根绳上拴着的两个蚂蚱。对这两个山林草莽中连蹦加跳的蚂蚱,他心生嫉恶,欲加以铲除灭之而后快。按傅斯年的说法,中共紧随苏联其后,学斯大林那一套,搞的不是民主而是专制,有一套不讲事理不重人性的办法。因而一旦共产党掌权,社会秩序就将大乱,甚至认为人民的自由也会被剥夺,文化会变成一片荒漠等。
陶孟和早年曾对蒋介石本人和国民政府寄予厚望,并与蒋本人有过接触。按金岳霖晚年的说法,“从他的家庭着想,他是可以当蒋介石的大官的,可是他没有。我有一次在南京,疑心他要做南京的官了,因为他住的地方真是讲究得很。可等待了好久,他仍然没有做南京的大官,我疑心错了”。又说:“陶孟和的思想偏左,不是旧民主主义者,也不是共产党人。他的政治思想可能最近社会民主,但是也没有这方面的活动。”
金岳霖说的当是老实话,陶孟和不是一个刻意追求做党国大员的人,如果刻意要做,凭其与黄郛、钱昌照、沈怡的姻亲关系,应该大有希望。抗战期间,陶以无党派人员和自由知识分子的身份,出任国民政府参政会参议员,开始涉足政界。但随着对国民党及蒋家王朝认识的逐渐加深,由失望渐渐产生反感。后来随着主持多项农村经济与社会状况调查,以及整个社会政治向心力转移,陶改变了自由知识分子的精英姿态,“左倾思想日益强烈”。在李庄时期,国民党政府的腐败已呈不可遏止的糜烂状态,陶孟和引用原清华大学校长、时任农林部部长周贻春的话对手下的同事说:“国民政府已经烂到核心了(Rotten to Core),就是说不可救药了。”面对这个“不可救药”的政府,有一些所谓社会名流。仍不知好歹地趋炎附势,竭力维护这个“核心”。为此,陶孟和以嘲讽的口气举例说:“这种人见到政治高层人物,屁股坐在椅子边边上,不管对方说什么,他只公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哈哟哈哟地连连称是,一副奴才之相,望之令人生恶。”可见这个时候的陶孟和,除了保持自己作为一个自由知识分子的大节,对国民党政府以及“核心”确是深恶痛绝,对蒋介石本人也不抱大的希望了。
关于这一时期的情形,费正清在他的回忆录中曾有过记述:“李济说百姓们现在都在挨饿。这些年来,他已死掉了两个孩子,陶孟和也死了配偶。知识分子们认为,如果他们是被重视的,或者是当此国难之际,全国上上下下各阶层是在同甘共苦的,那么即使挨饿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他们亲眼看到了如此触目惊心的不平等现象和社会上层的奢侈浪费。因此,许多知识分子感到心灰意懒,一部分人将会死去,其余的人将会变成革命分子。”又说:“以上种种印象,仅是从当时所记录的一大堆材料中间选择出来的一部分,加在一起得出一个结论:蒋介石作为国民党政权的象征和中心,1943年后期已失去了中国知识阶层的信任和忠诚。”费氏所言大致不差,蹲在李庄深受贫病折磨与生活苦痛的陶孟和,面对一个腐烂的“核心”,苦闷与孤寂得不到缓解,思想越来越滑向另类,最终走上了“弃暗投明”,全面倒向中共的政治态势。
傅斯年则不同,他痛恨国民党政府的腐败,也看到和承认这个“核心”的腐烂,但只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式的痛恨,骨子里一直是忠诚不减,且有欲以一己之力扶大厦之倾的妄念。这一政治、思想观念的形成,除了傅斯年本人的特殊性格,还有一些复杂的社会原因相互影响交织而成。正如台北傅斯年研究专家王沉森所言:在那样的一个时代,要想成为一个学阀或学霸,必须有学术以外的网络和绵密的政府关系,同时还要与仅有的几个基金会如中基会、中英庚款委员会,保持密切关系。而傅斯年正好具备了这样的条件,无论是政府内部自由派大员还是基金会负责人兼党国大员朱家骅,或是宜师宜友的中基会主要负责人之一胡适,都与傅保持了非同寻常的友谊。在民间资源绝少的年代里,这是极为关键的一种关系。从傅斯年来往的书信以及在李庄时对梁家兄弟,连同林徽因的关照中即可见出,后来傅氏为陈寅恪治眼病向朱家骅与基金会求请款项也是如此。整个抗战时期,傅斯年为贫病交加的落魄知识分子向各方请求补助,成为他生活中很大的一项要务,被誉为“照顾知识分子的知识分子”。因了这种关系和缘由,王汎森得出的结论是:“这样的角色使得他在政治态度上不可能与国民党政府决裂,他对政治的不满与批评,驱使他连续轰走两位行政院长,但他只是‘御史’,而不是革命者。”
把自己当做“御史”的傅斯年,因其本身在政学两界非同寻常的人脉背景,以及傅氏本人独特强悍的处事方式和能力,最后得到了“老大”蒋介石的尊重。蒋的尊重又加重了傅斯年以整个身心拥护国民政府的因子,对国民党和政府核心特别是蒋介石本人,越发抱有真诚的希望与幻想,这也就是为什么傅斯年参政后,一直以“御史”角色频频出现并与当朝皇亲国戚孔祥熙、宋子文之辈叫劲对垒的根由。傅当选国民政府参政员之后的一段时间,常在重庆的集会场合对党国大事发表“宏论”。据他的老友程沧波说,忽一日,傅论及当时国民政府五院院长。论孙科,说“犹吾君之子也。”论于佑老,乃是“老党人且是读书人”。论戴季陶,说:“阿弥陀佛。”论到孔祥熙,高声呈义愤状:“他凭哪一点?”
后来,傅斯年一直抓住孔祥熙、宋子文死死不放,蒋介石无可奈何,最后不得不把孔、宋分别从行政院长任上卸下来——当然,这是抗战胜利之后的事了。
傅斯年既然对“老大”介公和其操控的党国政府深以为然,且大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观念,这就决定了他与陶孟和虽同住李庄一隅之地,却“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政治宿命。
如果仅是老死不相往来,陶、傅之间的关系或不至于闹到决裂甚至反目成仇。但是,既然同在中央研究院这个大铁锅里摸勺子吃饭,筷子与碗的相碰就成为不可避免的事实,何况有时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陶、傅二人的分裂围绕“进军西北”事件很快展开。
1941年年初,身为中央组织部部长、中央研究院代院长的朱家骅,电召正在齐鲁大学研究所任职的顾颉刚到重庆办《文史杂志》。朱要顾去重庆的目的,不专为编《文史杂志》,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帮他做边疆工作。时朱家骅在组织部办了一个边疆语文编译委员会,他自兼主任,顾到后为副主任,主持委员会日常工作。这年的10月12日,对“边疆”问题极为热心的朱家骅发表了《西北建设问题与科学化运动》一文,鼓动科学工作者“到西北去开辟一个科学的新天地”,使原已兴起的“西北热”再度升温。顾颉刚感念朱家骅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上任后请了费孝通、韩儒林、李安宅等蒙、藏、阿拉伯、暹罗、安南诸种语文的专家操作起来。许多年后,石璋如回忆说:“这时政府跟民间都弥漫一股西北热。民国三十年于右任赴敦煌考察,归后盛赞敦煌景致,另外也有与我们关系不大的艺术考察团去,而更早些时候张大千已经去敦煌了,各界因此纷纷组团去西北。”
这一情形的出现,除了社会各界人士的热情,与最高领袖蒋介石的政治考虑与支持鼓动密不可分。早在几年前,蒋介石就意识到西北在政治上的危险,特别是新疆土皇帝盛世才公开对抗中央,屯兵新疆,对中央政府构成很大威胁。而盛世才与苏联关系过从甚密,强大的苏联或明或暗地打着新疆的主意,时刻准备将其吞并,划入苏俄红色帝国版图。面对这种危局,蒋介石先是忍而不发,直到1941年德国进攻苏联,斯大林无力东顾,蒋介石才趁机出动,先派朱绍良统率重兵于河西走廊,对盛氏集团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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