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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林徽因与冰心成为仇敌(第2节)

作者:夜夜笙歌 书名:《南渡北归 第一部南渡》[完本] 2017-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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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是多方面的。不管是文学、艺术、建筑乃至哲学,她都有很深的修养。她能作为一个严谨的科学工作者,和我一同到村野僻壤去调查古建筑,又能和徐志摩一起,用英语探讨英国古典文学或我国新诗创作。她具有哲学家的思维和高度概括事物的能力。所以做她的丈夫很不容易。中国有句俗话,‘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可是对我来说是,老婆是自己的好,文章是老婆的好。我不否认和林徽因在一起有时很累,因为她的思想太活跃,和她在一起必须和她同样地反应敏捷才行,不然就跟不上她。”
从流传下来的可靠材料看,这三人间的关系真有点像西洋小说里的故事,这个故事的结局是:金和林一直相爱、相依、相存,但又不能结成夫妻。金终生不娶,以待徽因,只是命运多舛,徽因英年早逝,只留得老金成为一个孤独的骑士和爱情行旅了。
当欲望之火熄灭之后,金岳霖理智地看待自己所处的位置并理性地掌控着他的处世哲学,许多时候用“打发日子”来形容他长期不成家的寂寞。他在后来著述的文章中,把自己与梁、林三人间的亲密关系作了简单的、纯粹外表上的描述,并发挥了对“爱”和“喜欢”这种感情与感觉的分析。按老金的逻辑:“爱与喜欢是两种不同的感情或感觉。这二者经常是统一的,不统一的时候也不少,就人说可能还非常之多。爱,说的是父母、夫妇、姐妹、兄弟之间比较自然的感情,他们彼此之间也许很喜欢。”而“喜欢,说的是朋友之间的喜悦,它是朋友之间的感情。我的生活差不多完全是朋友之间的生活”。看得出,此时的老金已真的把爱藏在心底,与梁、林夫妇以纯粹的朋友相互“喜欢”了。
由于老金在日常生活中名士气或曰书呆子气太重,在当时的北平学术界流传着许多令人为之捧腹的故事。因老金只迷恋林徽因一人,平时不太与其他女性来往(南按:只有一个沈性仁是个异数,后有详述),也不是那种太好热闹之人,闲来无事,平时迷恋起养鸡和蛐蛐等小动物,想不到这养鸡斗蛐蛐竟闹出了一件奇事。据赵元任夫人杨步伟在回忆录《杂忆赵家》中说:赵家在北平时,有一天,金岳霖忽然给赵元任家打了一个电话,说是家里出了事,请赵太太赶快过来帮帮忙(南按:杨步伟原在日本学医,专业是妇产科)。杨步伟认为大概老金那时正跟一位Lilian  Taylor小姐做朋友(南按:即从美国跟来的那位金发碧眼的洋女),可能出了什么男女私情方面的事,跑去一看,原来是金家的一只老母鸡生不出蛋,卡在后窗的半当中,情急之下老金忙请妇科专家杨医生前来帮忙助产。此举搞得杨步伟哭笑不得,因而许多年后仍对此事记忆犹深。
除上述所列,还有更令人拍案叫绝者。据金岳霖自己回忆:陶孟和在北平时与老金是好朋友,陶也是介绍金在北平较早吃西餐的引路人。当时陶住在北平的北新桥,电话是东局五十六号,金岳霖平时记得很牢,可有一天给陶孟和打电话,突然发生了意外。老金拨通后,电话那头的小保姆问“您哪儿?”意思是你是谁。老金一听,竟一时忘了自己是谁,但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忘了,即是说,对方也不会相信,一定认为是搞恶作剧,但是老金真的是忘了。憋了半天,急中生智,说:“你甭管我,请陶先生说话就行了。”可那位小保姆仍不依不饶地说:“不行。”老金好言相劝了半天,对方还是说不行。万般无奈中,老金只好求教于自己顾来的洋车夫王喜,说:“王喜呵,你说我是谁?”王喜听罢,将头一摇,有些不耐烦地答道:“你是谁我哪里知道。”老金着急地说:“你就没听见别人说过我是谁?”王喜把头一扭说:“只听见人家叫金博士。”一个“金”字才使老金从迷糊中回过神来,急忙答道:“呵,我老金呵!”电话那头早已挂断了。
以上故事是说老金的“痴”与“愚”,下两例则是老金的“直”与“憨”。
留美才子、当年清华研究院主任、外文系教授吴宓与老金友善。一次,吴按捺不住爱情对他的折磨,公然在报纸上发表了自己的情诗,其中有“吴宓苦爱毛彦文,九洲四海共惊闻”之句。众人闻见,大哗,认为吴有失师道尊严,不成体统,便推举老金去劝劝吴,希望对方以后多加收敛,不要锋芒毕露,刺痛了别人,也伤及自身。于是,老金便稀里糊涂地找到吴说:“你的诗如何我们不懂,但是,内容是你的爱情,并涉及毛彦文,这就不是公开发表的事情。这是私事情。私事情是不应该在报纸宣传的。我们天天早晨上厕所,可是,我们并不为此宣传。”
话音刚落,吴宓勃然大怒,拍着桌子高声呵斥道:“你休在这里胡言乱语,我的爱情不   不是毛彦文!”老金听罢,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木头一样呆呆地站着听吴骂了半天。后来老金曾自我检讨说:“我把爱情和上厕所说到一块,虽然都是私事情,确实不伦不类。”
七七卢沟桥事变后,金岳霖与梁家一起离开北平,转道天津赴长沙。后来,又先后抵达昆明。梁、林继续经营中国营造学社,老金则任教于西南联大哲学系,但多数时间仍与梁家住在一起。据当时就读于西南联大并听过老金讲课的汪曾祺说:“金先生的样子有点怪。他常年戴着一顶呢帽,进教室也不脱下。每一学年开始,给新的一班学生上课,他的第一句话总是:‘我的眼睛有毛病,不能摘帽子,并不是对你们不尊重,请原谅。’他的眼睛有什么病,我不知道,只知道怕阳光。因此他的呢帽的前檐压得比较低,脑袋总是微微地仰着。他后来配了一副眼镜,这副眼镜一只的镜片是白的,一只是黑的。这就更怪了。后来在美国讲学期间把眼睛治好了,——好一些了,眼镜也换了,但那微微仰着脑袋的姿态一直还没有改变。他身材相当高大,经常穿一件烟草黄色的麂皮夹克,天冷了就在里面围一条很长的驼色的羊绒围巾……除了体育教员,教授里穿夹克的,好像只有金先生一个人。他的眼睛即是到美国治了后也还是不大好,走起路来有点深一脚浅一脚。他就这样穿着黄夹克,微仰着脑袋,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联大新校舍的一条土路上走着。”
老金这一颇具特色的鲜明形象,给听过课和相熟的西南联大师生留下了深刻印象。作为中文系出身的汪曾祺还回忆道:“金先生是研究哲学的,但是他看了很多小说。从普鲁斯特到福尔摩斯,都看。听说他很爱看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侠传》。有几个联大的同学住在金鸡巷。沈先生(从文)有时拉一个熟人去给少数爱好文学、写写东西的同学讲一点什么。金先生有一次也被拉了去。他讲的题目是《小说和哲学》。题目是沈先生给他出的。大家以为金先生一定会讲出一番大道理。不料金先生讲了半天,结论却是:小说和哲学没有关系。有人问:那么《红楼梦》呢?金先生说:‘红楼梦里的哲学不是哲学。’他讲着讲着,忽然停下来:‘对不起,我这里有个小动物。’他把右手伸进后脖领,捉出了一个跳蚤,捏在手指里看看,甚为得意。”
汪曾祺讲的只是生活中几个逗人的片段,就金岳霖而言,当然还有他生活严谨和忧国忧民的一面,否则金岳霖将不再是金岳霖,而成为王岳霖或什么张岳霖,甚或张学良乃父、东北胡子出身的军阀张作霖了。
老金一生所搞的逻缉哲学真正懂得的人不多,但他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则是首屈一指的大师级人物。当时西南联大文学院一年级就开设逻辑课,听的人不多,每堂课只有七八个学生,而真正能听懂且领会其中名堂的也就一二人。对于这门学问的深奥与哲理,与金同在哲学系的冯友兰曾有过这样的话:“金先生还有一种天赋的逻辑感。中国有一个谚语:‘金钱如粪土,朋友值千金。’金先生说,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觉得这个谚语有问题,如果把这两句话作为前提,得出的逻辑结论应该是‘朋友如粪土’。这和这个谚语的本意正相反。”当年在联大上课的学生做了教师之后,经常把老金例举的这一事例作为逻辑的辅助知识传授给自己的学生,只是说得更通俗易懂罢了。如说“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这话不合逻辑,既然钱财是粪土,仁义又值钱财(千金),那么仁义也就等于粪土。逻辑学的一个功用就是训练人的头脑,养成缜密思维的习惯,一步步与真理接近。对于这门深奥的学问,外行只能瞧个热闹,真正的奥妙是难得一窥的。金岳霖的学问中有很重要的理想主义成分,这个理想或者说梦想,充溢着反中国传统理念的西方现代主义的新式思维,具有相当的特立独行色彩。当时在联大听老金讲逻辑课的几个学生中,有一个叫殷福生的学生在课堂上比较活跃,似乎颇得老金学说的要领。殷福生(后改名殷海光)曾这样描述金岳霖对他的影响:“在这样的氛围里,我忽然碰见业师金岳霖先生。真像浓雾里看见太阳!这对我一辈子在思想上的影响太具决定作用了。他不仅是一位教逻辑和英国经验论的教授,并且是一位道德感极强烈的知识分子。昆明七年教诲,严峻的论断,以及道德意识的呼唤,现在回想起来实在铸造了我的性格和思想生命。透过我的老师,我接触到西洋文明最厉害的东西——符号逻辑。它日后成了我的利器。论他本人,他是那么质实、谨严、和易、幽默、格调高,从来不拿恭维话送人情,在是非真妄之际一点也不含糊。”
1919年生于湖北黄冈回龙山镇一个传教士家庭的殷福生,中学时代迷上了哲学,曾写信向金岳霖求助,老金给予了无私帮助。晚年的金岳霖写过几十篇短小精悍的回忆文章,其中一篇《张东荪帮助我加入民盟》,明确提到了当年资助殷福生求学的事,并对时任燕京大学哲学系主任张东荪大为不满。文中说:“我同张东荪的关系,一部分是好的,另一部分是不愉快的。先说不愉快的部分。殷福生是当时要学逻辑的青年,写信给我要学这门学问。我问张东荪,有什么青年可以做的事,得点钱过过日子。他说那好办。我就让殷福生到北京来了。来了之后,张东荪说没有事给殷做。我只好维持殷的生活。多少时候,现在忘了。”
正是得益于金岳霖的资助和言传身教,殷海光才有了上西南联大的机会,并从金氏哲学中受益良多。到台湾之后,殷氏凭着一张大嘴和湖北佬的聪明,吸引了一批激进青年围观膜拜,一时声名鹊起,号称台湾地区20世纪五六十年代最具影响力的学者、政论家、哲学家和逻辑学家,中国现代自由主义思潮的重要代表人物、现代青年知识分子的精神导师、飘扬在台岛上空的自由主义的一面光辉旗帜等。
或许,正是由于有了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学生,许多后年,金岳霖的名声在台湾地区又响亮一时,并成为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神秘人物,留在了知识分子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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